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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一碗村(大结局)

作者:亚宁
更新时间:2018-11-13 04:33:36
    母亲和我都没有睡意,来到户外,在老房子的周围绕圈子,又翻进长满果树的园子,在黑呼呼的树影里穿行。母亲摸索着那几棵依然存活,并且长得我一抱不能合拢,放眼看不到高度的白杨树,小了声息悠悠地说:"这个黑老婆子挺守信用的,让几棵树长得这么粗了。"又说:"她的年龄实在也可以了,看那身体,怕是坚持不了几年。明天走时,咱们给留下点钱吧,让她把这几棵树好继续保留着。"我说:"妈现在是不是迷信起这几棵树了?"母亲说:"咋不是,妈觉得当年让你们一人植一棵树,现在树长得参天一样高,你们也一个个过得都不错。这其中,说不定真有一种联系呢。"我也是个神秘主义者,母亲的话令人玄想不已。

    再回屋里,我倒头就睡着了,梦里好象听见公鸡打鸣,看见黑老婆婆在地上点着拐杖头走路,还把头弯到我仰睡的脸前,"嘘、嘘"地吹着气,用一双皱吧吧的眼睛看了我好一阵子。我没有因此醒来,因为那是一个梦境,我的潜意识这样告诉自己。

    第二天吃早饭时,黑玉英问我们今天还准备去谁家看看?母亲说:"村里的老住户有一半差不多都照过面了,还有一些是不是现在不在村里了?"黑玉英说:"自从你们搬走后,村里再没有迁来过新户。赵柱子一家曾到城里安家落户,结果生活不下去,过了三年又搬回来了。村里的娃娃们上学,一茬一茬再没有一个出息的。高军的小儿考了个中专,现在念出书来却找不下工作,又回来种地了。"母亲端着饭碗,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今天一定要过去看看赵队长。"黑玉英嘴皮动了动有话没说出来。

    饭后,母亲说:"玉英,我知道你地里忙,那你只管忙去。我们自己在村里转悠就行了。"黑玉英说:"地里的营生哪有个完,我们平时没个理由,想闲也闲不下来,今天我就什么也不干了,专门陪你们在村里走走"。母亲见她说的认真,心里高兴,再没勉强。

    往赵黑家走的路上,黑玉英犹豫了一下才说:"婶,咱们去看赵队长,就怕那黄脸婆子不让进门。"母亲说:"不会吧?人看望人也是个好心情的事。"黑玉英说:"我早有去看一看赵队长的想法,今天跟了你们去,说不定能把一些猜疑的事给亮光了。"母亲听了不太明白。黑玉英小声说:"赵队长现在活着,还是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反正我一年多没见过他的面了。"母亲问是咋回事?黑玉英摇头说:"赵队长早年看病的后遗症你们也是知道的,人后来身体就垮掉了,变得神志不清,常常自言自语,又说不出个完整话,慢慢的连自己老婆娃娃都不认识了,跟个傻子一样。从前年开始人就瘫痪了,屎尿没了控制,吃饭没个饥饱。黄脸婆先还侍候得不错,慢慢就烦了,把人锁在一间屋子里,想通过减少吃喝来减少拉尿,而且不让外人过问情况,谁问谁说就跟谁家没完没了地纠缠。她还养了一只大黑狗拴在院子里,那狗恶的很,连爬墙上树的娃娃们都不敢捱近了去。自那以后,赵队长就再没出过那屋子,外人也就见不着他了。"母亲叹息地问:"那他的两个儿子呢?"黑玉英说:"那两个儿都让赵五子给安排了工作,在城里成了家,一年半载才回来一次,每次住个一两天就走了。"母亲说:"人真是瞎活着呢。我原以为咱一碗村的人们日子现在都过好了,谁知还有这么多的不幸事。要说赵黑队长,说实话那是个好人,当年多厉害,谁能想到老来老会受这种罪。"

    赵家土坯彻就的院墙足有二米多高,上面还密密麻麻插了一些碎玻璃碴子,可见黑玉英所言全都是真的了。我们走近的脚步声引起了院内狗的警觉,一阵声粗如豹的"呜呜"从墙里传了出来。我们绕墙来到大门口,只见两扇密不透风的厚铁皮大门上,挂着一把拳头大的黑锁。

    母亲心慌地说:"玉英,看来家里没人,咱们还是走吧。"黑玉英却不甘心,压低嗓门喊着说:"赵队长,咱们村早年搬走的康看你来了。"喊了三遍,等了足有五分钟,里边仍然没有人应答。我把铁门推开了一条细缝往里看,发现一只大黑狗脑门上亮着一簇白毛,正蹲在院子中央,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吓得我浑身一哆嗦,不敢再看下去了。黑玉英提议让母亲喊叫黄脸婆,说如果也不应,就说明家里确实没人。母亲坠坠地叫了两声,仍然无人应答。

    一阵乱风从院子里吹了出来,夹杂着一股怪怪的味道。黑玉英捂了嘴,小声说:"婶,你闻到了吗?就是这种味道,闻了让人就想吐。"母亲也捂了嘴用手示意,说:"我心里难受,咱们还是离开吧。"黑玉英心有不甘,又从门缝往里看了一下,大了声音叫了一声:"赵队长,有人来看你了。你要是听见了,就出来应个声。"院子里仍然毫无动静。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我们快步离开了赵家。只是刚拐过一户人家的屋后,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骑自行车的小后生,重重地把我撞了一下。我胸前挂着像机,又担心旁边的娘,来不及利落反应,一个屁蹲跌在地上。那小后生也连人带车一头栽进了路边的土沟里,眼见是灰土满脸。

    黑玉英"妈哟哟"叫着,先扶了母亲到墙根的阴凉地,然后过来一边埋怨那娃骑车不小心,一边去搬躺倒的自行车。我扎挣站起来,先看了看手里的相机,发现没什么问题,摘了递给母亲,瘸了腿过来帮忙。小后生噘着嘴对我怒目而视,好象我被撞反而得罪了他。

    拉住小后生的手时,我的心奇怪地蠕动了一下,那感觉像失重的玄晕,令人莫名其妙。小后生刚一站起来,就甩开我的手,用眼瞪着我,一脸的不服气。我们理论起来,母亲瞅了我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手巾,给那娃擦了脸上的灰土,又帮着拍打头和身上的灰土。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气顿时全无,发现眉目干净了的小后生,虽然眼里泪光闪耀,又噘着嘴,但模样子看起来还挺清秀的,给人似曾相识的印象,只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黑玉英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小年轻人,我疑惑地问他是谁家的孩子?黑玉英说:"他不是咱们一碗村的娃,是赵根子的外孙,这两天放假来村里耍的。"赵根子我当然知道,那是晴梅的爹啊。晴梅是赵家唯一的女儿,下面有个小弟弟。这么说这娃是晴梅的儿子了?可他一点也不像她,那他像谁呢?为什么看上去会这么熟悉呢?

    见我发愣,黑玉英笑着说:"我差点忘了,当年要不是你考上学走了,你们俩个还真说不定就成了呢!"我随便地问那娃叫什么名字?黑玉英想了想说:"早以前我跟晴梅她妈闲话,说晴梅怀那娃,八个月头上就早生了,生时梦见沙漠里下大雨,就给娃取了个梦雨的名字。对了,是叫刘梦雨,小名叫雨雨。"

    提到沙漠,我的身体便振动不已,一堆零乱让人发晕,脸上的皮肉凝固出一种僵硬的感觉。

    我强自镇定,故作兴趣地问晴梅现在的情况。黑玉英说:"人家现在光景过的好着呢!晴梅男人虽然没上过几天学,可是发明了一种专门脱紫瓜籽的工具,还报请了国家专利呢。现在咱们村里好多人家都用那种机器。"我问晴梅常回一碗村吗?黑玉英说:"赵根子两口子现在也受不动苦了,那个儿子是个懒鬼,干活腰来腿不来的,家里农忙,晴梅两口子经常回来给帮忙呢。对了,上个星期,我还见过她呢。"我不好意思地问晴梅现在是胖了?还是瘦了?黑玉英笑嘻嘻说:"人家可是不胖也不瘦,还是老样子,不像你富态得带了这么大个肚子。"母亲接过话说:"听见了吧,你再不锻练可是不行了。真要把你放在这农村,保险用不了一年,就把肥减了。"

    又要离开了,在村南沙漠边上的一片树林前,我与母亲不约而同停了脚步,回眸刚刚离开的一碗村,只见大柳树像一把插在地上的巨伞,伞下还立着那几个送别的人,指手画脚似在说着什么。掩映在一片绿树之中的一碗村,显得那么宁静,那么温馨,那么令人依依不舍。母亲说一碗村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老样子,只有树木看起来比当年茂盛了一些。我缓慢地从一种深邃里脱身出来,脑海里怎么也摆不脱晴梅儿子的影子。

    终于,我知道了那令人熟悉的小面孔像谁了,我的心如同被一把尖刀猛扎了一下……。

    2005年2月21日第一稿

    12月23第二稿

    2006年4月1日第三稿

    2009年2月17第四稿

    作者简介:宗力杰。笔名:亚宁。祖籍陕北,曾在新华书店工作近三十年,现定居西安。其间,上过内蒙古大学(新闻本科),写诗,在《诗刊》上走过作品;写剧本,完稿八部,题材兼具各种类型;写过长篇小说四部,编写地方文献一部,均未能面世。当前人生过半,文思仍然如火如荼,坚持笔耕不缀,立志春蚕而无悔。特此说明。

    联系方式:QQ:772141413邮箱:zljyn1965@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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