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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

作者:亚宁
更新时间:2018-11-13 04:33:36
    我们喝着酒乐乐呵呵聊得挺投机。赵黑的半边好脸开始泛红,另半边疤脸被酒精刺激的发痒,问黄脸婆要了根挑毛衣用的竹签,自己拿了,有一下没一下抽打。

    从赵黑家出来,我已经有了六分醉意,不想回家,一个人在村里胡走乱串,就来到了晴梅家的院子。晴梅正在院子里洗衣服,洗出的衣物在一根横跨南北的铁丝上还没有冻硬,往上散发着白色冷气。她家的那只永远认不住我是谁的黑狗,脖子上套着链子,呲牙咧嘴呜呜迎了上来。晴梅赶紧跑过来把狗打进了窝,和我一对面,早已是满脸彤红。我的心一下子热了,感到身体里有盏灯瞬间亮了,照得天地为之透明清亮,如阴云后的太阳。

    晴梅娘头上罩一块毛巾,正在南房中收拾什么,听见我的声音走出来,热情地招呼我到屋里坐。我随晴梅进了大屋,她最小的弟弟正吸溜着鼻涕爬在炕上写作业。晴梅又把我让进了她的闺房。说是闺房,不过是套着外屋的一个小里屋罢了。闺房中过去的土炕被拆了,一张双人床靠墙摆着,床上的被子叠得很方正,还用一块白单子罩住。单子上一枝绣成的红梅花儿格外逼真醒目。床的左边,木凳当架,花布做帘,上面放着两个红木箱。箱上搁一件鼓鼓囊囊的花棉袄,和几本翻看的有点破烂的书。我扫视着,同时想起一大堆往事,加上酒与感情相互冲突,人就有点发呆。

    晴梅一脸甜甜的表情,安排我坐下后,又说是要找柴禾生炉子。我连说不用,晴梅说:"你是喝了酒不觉得,这屋子里其实很冷,别把你冻感冒了。"我想帮忙,被晴梅阻止了。

    当年的农村,烧煤是很奢侈的取暖方式,更多的人家都是用柴草做饭皆顾烧炕,炕热了家也就暖和了。晴梅住的是里间,没有土炕,所以只能架着铁火炉子取暖。炉火生着先往家里吐烟,跟着柴禾轰轰地燃烧起来,放在柴上的煤块便被引燃,热量随之扩散开来。晴梅脸上的红色温润了不少,我借着酒劲在地当中放肆盯着她看,带出了喝多酒的样子。晴梅找来了新炒的葵花籽,又将一盒平时很难见到的纸烟递到我手里。

    晴梅头头是道的安排,和充满了动感的身手,让我看着看着眼睛潮湿起来。我说:"晴梅,你不要忙活了,我在赵队长家喝多了,不想回家,过来看看你,真的没别的,就是想来看看你。"晴梅一时与我僵立在地当中,目光水亮地飘过来又飘了过去,小声对我说:"我知道你会来的,这几天我一直都在等你呢。"我撒谎说自己感冒了两天,今天刚好一点,却又喝多了酒。我只能撒谎,撒谎让我清醒了一些,纯纯的情愫又变得浑浊了。我说:"晴梅,咱们有两个学期没见面了,瞧你比去年好象瘦了。不过更漂亮了,真的更漂亮了。"这是酒话,是酒让我说的。

    酒让我说话有些胡乱,声音也有点大了。晴梅到外屋为我端来一瓷缸滚烫的开水,进来时把屋门轻轻的掩紧了。我接过缸子的同时,也握住了她的手。我们握着,缸子里的水滚烫,热量通过手传遍了我全身,热麻如电。晴梅的手在颤抖,缸子里的水在跳舞,热气袅袅升腾而起。外屋门哐啷一响,晴梅闪电一样撤了手,缸子交到了我的手里,溢出的开水烫到了她的手,撒到地上噗噗作响。

    晴梅到外屋与她娘说了几句什么,再进来时犹豫了一下,重又把门关上。我把水缸放在箱子上,放肆地斜躺到了晴梅的床上,头枕那枝鲜艳的红梅,腿脚斜搁在床边,肆无忌惮地说:"晴梅,你想我吗?"晴梅红了眼睛,看似摇头又点头。

    我口无遮拦胡说了一通。晴梅用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我伸手去捉,她猫一样躲开了,有点哀怨地说:"你为什么喝了酒才过来,见了人家还这样胡说乱道,连一句正经话都没有。你不知道,人家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你说。"我说:"好晴梅,你什么都不要说,我都知道。我也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其实咱们还是谁都不要说最好,说出来就少了一份心心相映的情趣了。"我的话说的有点混蛋,同时又因了这句话,我的感情呼呼地像着了火。

    我不管不顾,大胆地提出一个贼兮兮的无理要求:"晴梅,你过来让我亲一口好吗?你不知道我浑身现在烧的像着了火一样的难受。"晴梅迟疑了一下,脸上的红光渐渐消退,感情似乎也渐渐平静下来,眼里却透出一丝淡淡的忧郁。我说:"你过来用手摸一摸我的胸口,我不知道自己的心还在不在这个肉皮囊里了。"

    晴梅搬了一个方凳坐到床边,由我拉住她的手掏进领口,在我滚热的胸口上抚摩。晴梅的手是冰凉的,还有点粗糙的感觉,那一刻如果说我想燃烧她,不如说是她想冷却我。我要反摸晴梅,遭到了她的拒绝。

    我说:"晴梅,你怕什么?我只是想摸一摸,看那两个小兔子长得多大了?"我没注意到晴梅什么时候哭了,眼泪扑簌簌从脸上滚落,水汪汪的满眼委屈,湿湿地浸泡着千言万语。我束住了手脚,捺住了疯狂,一时与晴梅呆呆地互相注视着,注视着,酒之火被扑灭了,乱石一堆的心事挤挤擦擦纷乱而出,磕碰出的声音在我的灵魂禁地上轰隆隆回响。

    由不得我也流泪了,越想克制越流得厉害。我用手给晴梅抹眼泪,她掏出一块手帕给我擦眼泪,我要过手帕再给她擦,两个人的泪水在手帕上湿在了一起。

    我用颤抖的声音忏悔说:"晴梅,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喝了酒才过来看你,还粗手粗脚地对待你。"晴梅想说话,我不让她说。我说:"这几年上学,让咱们分开的时间太长了,你的委屈我能想到,这一切都怨我太自私了,关心你的感情太少了。我是真混蛋啊。"这是真实的表白。临了我反复哽咽着两句话:"我不该这么待你,我对不住你啊。"晴梅见状,含着泪嗔怨地说:"瞧你,都多大了,咋说哭就哭了。人家哭是因为……因为你过来了,心里高兴。又不是因为你刚才的原因。"我说:"你心里的想法,我全知道,真的我全知道。咱们俩真正需要安慰的是你而不是我,我不值得你对我好。"晴梅笑了,带着眼泪说:"你咋就对不住我了?你,你对人家挺好啊!人家想你,你就过来了,这还不好吗!"

    我冲入晴梅的眼睛,翻江倒海着她善良的温情,和自己难以言说的心理矛盾。我颤颤地叫了声:"晴梅!"想说的话一时堵住了喉咙,再多连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十几年的恋情,涤尽了体内的污七八糟,我不暇思索说:"晴梅,你是个好姑娘,是我心口上的甜。你不要哭了,一切都怨我去上学的事,要不然咱们早就结合在一起了。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要毕业了,等我工作安排了以后,我很快会回来娶你的,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终于坦然了,忘我了,只是我就要重吐曾经的誓言的那一刻,文倩神秘兮兮的笑容可恶地闪了出来。我的真情被打乱了方寸,舌头僵在了口腔里。我用手抚摸着晴梅有几分皴涩的脸庞,来掩饰心中泛起的愧疚,和不敢道白的心事。晴梅还眼巴巴地看着我,那眼神像布满云影的天光一样。

    我突然站起来说:"晴梅,你说的对,我不该喝了酒过来。这是我的一个赖毛病,一喝多了,就情不由已地乱跑。在城里我是满大街的转悠,在咱们村当然只有来你这里了。现在好了,我的酒醒了一些,这头却开始疼了。我先回去了,等过两天我再清醒地来看你。"

    晴梅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走,她还想留我,用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我抱着晴梅的头,在她的光额上吻了一下,有点脚步飘摇地出了屋子,摇晃着离开了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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