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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戒严(1)

作者:水未遥
更新时间:2018-11-13 04:07:51
    景祺阁的风波之后,福贵人受了惊吓,身子一直不太好,景宁闲暇之时,便会过来照顾一下。原本在东厢伺候的冬漠在着火时恰好去了太医院请脉,所幸逃过了一劫。

    符望阁这里,依然潮湿,被子晒了潮,潮了再晒,景宁索性让秋静将那棉褥都撤了,换成了凉爽干净的凉席,虽然床板硬了许多,也好过睡在一股子霉味里头。

    那之后,仁宪皇太后再也没找过她,仿佛之前的佛堂讲经,只是她的一场梦。

    一场救命的梦。

    景宁不知,一向深居简出的皇太后如何会知道景祺阁大火的事,又为何在千钧一发之时,将自己带走。但她明白一点,皇太后每个月必来北五所与那些太妃和太嫔谈佛,似乎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原本住在景祺阁的时候,她就时常往符望阁这边跑,此番景祺阁毁于大火,内务府的人别处不安排,却将她们通通安置在了这里,她不得不怀疑是否是他的意思。之前的花前倾谈,佟太妃曾向她透露出了太多的信息,可景宁不打算告知他,起码不是现在。但如今便是她有心逃避,也没有机会了,因为就在刚刚,御药房的采办白启白大人借送药之故给她带来了那边的消息。

    晌午,暖阁会面。

    被贬谪冷宫的妃嫔,没有召唤是不得擅自离开北五所的,但此刻,门外把守的门卫都被抽走,那些负责洒扫的宫婢也都被屏退了。景宁换了一身墨绿色宫婢装,便顺利地走出了符望阁。

    一方面,是相依为命的祖孙情深;一方面,是生母含恨而终的天人永隔,倘若她就此说出真相,他会如何权衡呢……

    真是个难题啊。

    景宁步履沉重,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从北五所到东暖阁不算近,但她却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暖阁外,亦没有一个守卫,看样子李德全早就照拂过了。

    她推开殿门,里面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

    白玉雕松鹤人物插屏后,搁置了两鼎玛瑙狮钮兽镂空铜炉,铜炉里燃着上好的熏香,烟丝缭绕,宛若氤氲不散的雾霭。

    她走进去,朝着他俯身揖礼。

    他依然低着头,手上不停,让她起身,而后,缓声问道:“景祺阁的火,可有什么眉目……”

    景宁抿了抿唇,不曾想他会先问那件事,可还是伸出手,从袖中掏出一枚小小的荷包递了过去,“这是当时在东厢发现的,宫廷织造的手艺,皇上只要酌情查过,便知是出自哪个宫的东西……”

    冰蓝的水色缎子,上面绣了蝶戏池塘芙蓉春的纹饰,收口处坠着五色的彩线绦子,手工精巧,极是赏心悦目。一看,就知道是女儿家的用物。

    烟娇百媚

    第十二章戒严

    这原是皇后恩赏给她的,当时里面还装了满满当当的珠玉。

    他抬头,拿起那荷包细细地看。半晌,他深邃的黑眸从手中荷包,辗转来到了她的脸上,“你确定……这东西是在东厢发现的?”

    景祺阁大火火势汹涌能逃出生天已然万幸,她竟然还能在那么混乱的情况下发现这一枚小小的荷包,还将它完好无损地带了出来。

    景宁抬眸,眼底闪烁着一抹坚定,点头,“若是皇上有疑问,可以传召宫婢秋静和冬漠。”

    玄烨抬头,将双手对顶到一起。看她这笃定的模样,倒像是与他杠上了,平日不知她有这么大的胆子,此番却是出奇了。他倒也不是不舍得处置皇后,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后宫里亦是如此。可这证据来得委实匪夷所思,总不能用一个香包就定了皇后的罪名,她也该有这个觉悟,可为何此刻步步紧逼,生怕他不松口似的……

    思及此,玄烨眉梢微挑,定定地看着她,那样的目光,不似往日的恣意慵懒或者调笑戏谑,格外认真,格外严肃。景宁心中一紧,差一点儿就被他看得招架不住而率先掉开目光。

    可,她毕竟没有认输。

    那荷包,确实不是在东厢发现的。

    可,那又怎样!

    景祺阁的大火是冲着她来的,一箭双雕,还想连带着将福兮母子除了。退居冷宫,已经是底线,总不能将命都丢了。现在明哲保身已经无用,唯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至于秋静和冬漠那边,她早已安排好说辞,就算他不信她,也总该相信自己安排过来的人吧。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

    刺眼的阳光打在明黄锦缎的案几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他和她就笼在那层光晕里,一个俊美无俦深邃如潭,一个螓首清眸倔强似水……在满室馨香中,他与她互相对视。

    一个低沉持重的声音,忽然打破了暖阁的寂静。

    “万岁爷,军机处的折子送来了……”

    李德全只推开殿门一角,探着半个脑袋,垂着视线,并没有看殿内一站一坐的两个人。

    这时,一贯疏淡从容的笑容才又回到了他的嘴角。放下笔,他深邃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缓缓移开,仿佛方才的质问从未发生过。复又将手对顶在一起,他慢条斯理地吩咐道:“拿进来吧!”

    李德全闻言,弓着腰,缓步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个明黄洒金朱红纹饰的奏折。他从景宁身侧走过,从她的角度,余光恰好看见那奏折上面的字:三藩。

    她心中一动,又是三藩。

    此刻,军机处递上了这样的折子,怕是和当下的局势有关。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他细细翻看了半晌才放了下来。这南疆,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早几年他亲政不久,尚不具备铲除的实力,如今他已将身边的绊脚石一一除掉,尾大不掉的就是一直拥重兵的三藩。

    撤藩势在必行,可如此大的动作,即便准备万全也不免心生忐忑,毕竟山高皇帝远,南疆兵马势力不容小觑。况且前车可鉴,汉朝的七国之乱、明代的倾国之祸,皆是由削藩而来,他难以肯定此番会不会带来祸患。

    “说说你的看法。”他看到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在他手上这封奏折上流连,不由得笑了,索性淡淡地探问。

    景宁却微微一滞,转瞬摇了摇头,“宫中早有定制,内子不得干政,臣妾不敢……”

    牝鸡司晨,越俎代庖,向来是宫闱中最忌讳也最要不得的。上一次,她还记得自己妄议祖宗礼法的教训,怎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况且宫廷中容不下有野心而又太聪明的人,尤其是妃嫔。

    这会儿倒是机警了,可他毕竟不想就此放过她,于是,将目光落在案上那一套红雕金龙凤呈祥的茶具上,伸出手,拿起了其中一个杯子。

    “这杯子围绕茶壶,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如今其中的三个,竟妄想喧宾夺主、鸠占鹊巢,朕想摔了它们,你说可好?”

    语毕,他笑意深深地看着她。

    景宁朝着他示意的目光看去。

    后心一股奇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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