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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寒灯,独夜,远行【四】

作者:奕辰辰
更新时间:2020-08-13 13:45:32
    刘睿影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那他是如何知道自己躺在床上的?

    因为后背传来的触感很是绵软。

    若是躺在地下或是桌板上,是不会有这样绵软的触感的。

    刘睿影不知道这张床在哪里。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这张床上的。

    更不知道他为何会睡着。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几个时辰之前,在客栈的大厅里和众人喝酒时。

    欢声笑语似乎还在耳畔未走。

    一张张笑脸也仍旧历历在目。

    只是忽然那些笑脸开始变得扭曲。

    从鼻子开始。

    像一个旋转的陀螺般,扭曲。

    继而飞速的转动起来。

    欢声笑语倒是还未走远。

    不过却是在一遍一遍的重复,且速度越来越快。

    到最后,每一句话都像一根丝线。

    密密麻麻的编织成了一张轻薄的毯子,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想起自己在查缉司时,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睡得很早。

    可是睡得早,不一定就能睡得着。

    虽然也吹灭了灯火,但起码还要过半个时辰他才会闭上眼睛。

    就和现在一样,刘睿影极为享受这般黑暗。

    不仅使得他的眼睛极为舒服。

    也让他有亲切的安详。

    这样没来由的情感,刘睿影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产生的。

    但既然已经有了,只能敞开心胸去接纳他。

    只是当时并没有这些欢声笑语,和扭曲的,急速旋转着的笑脸。

    “哇!”的一声。

    刘睿影吐了。

    他都来不及起床。

    只顾的上稍微把脑袋移到床边。

    吐出来的污秽之物,冒出一股浓浓的酒气。

    刘睿影知道,这是自己喝多了。

    闻着这股酸烂**的味道。

    却是让他更加恶心……

    但他的胃里已经着实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了。

    这会儿只感到头疼欲裂,口渴难耐。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

    竟是不小心“吧唧”一脚踩到了自己方才的呕吐物。

    可是他现在也顾不了这许多。

    他只想喝水。

    即便是洗澡水,洗脚水也不介意。

    刘睿影在心里想着,谁要是能让他喝水,谁就是他的第一大恩人。

    刘睿影跌跌撞撞的摸到了一张桌子。

    这会儿他的视觉似是恢复了一点。

    其实是因为习惯了黑暗。

    这样一来,便能看到一些物件的大致轮廓。

    所以他看到了桌子上有一个瓶子。

    刘睿影拿起之后发觉沉甸甸的。

    里面定然是装满了清水。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没有什么琼浆玉液能比得上一口清水的。

    可当他把这瓶子里的液体喝到嘴里时,却一口喷了出来。

    瓶子里不是水。

    而是酒。

    仍旧是酒。

    和他昨晚喝进去,刚才吐出来的东西一样。

    刘睿影苦笑。

    喝一口水难道就会这么难?

    他却是根本都没有想到,走出房门,去外面看看。

    只是呆呆的坐着,盯着手里的瓶子发呆。

    酒也是水酿的。

    但却不能解渴。

    不过刘睿影转念一想,若是再度喝多了,昏睡过去,岂不是就感觉不到口渴了?

    于是他竟是真的“咕嘟咕嘟”几口,把这一整瓶酒都喝了下去。

    酒过喉头时,他便开始微微发汗。

    此时屋内酒气更浓了。

    尚未消解的酒,随着他发汗时,从浑身上下的毛孔中一点点渗透了出来。

    “完了……”

    刘睿影在心中想到。

    发汗是醒酒的标志。

    吐完之后,再出一身汗,这酒却是就完醒了过来。

    但越清醒,他的头越痛。

    头越痛,反而更停不下来思考问题。

    现在他要找的,不是水。

    而是自己的剑。

    他不推开房门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他的手中没有剑。

    这么些时日来,不说他历经险恶,至少也是险象环生。

    所以手中无剑,他是定然不会走出门去的。

    好在这剑就放在他的床头。

    先前躺着的时候,和他的脸平行。

    刘睿影捂着脑门,抱着自己的剑重新躺了下来。

    一个能把剑放的如此平整的人。

    要么是在清醒的时候,是个极为冷静的人。

    要么就是喝的还不过多。

    刘睿影也不知道自己算是那种。

    权且各占一半吧……

    “咚咚咚!”

    就在他准备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待着酒汗散尽时,屋响起了敲门声。

    刘睿影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但他知道自己的身边有月笛,还有华浓,还有晋鹏,所以一定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这人还未等刘睿影言语,便直接推门而入。

    这样一来,敲门又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直接进来的好。

    起码直接了当些。

    如此的敲门,未免太过于虚伪。

    “你醒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月笛。

    她手上举着一盏灯。

    普通的灯。

    灯火是橘红色的。

    灯芯刚刚剪过。

    火焰很是稳定。

    “寿宴结束了?”

    刘睿影又问道。

    这却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废话……

    寿宴当然早就结束了。

    只是刘睿影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能说起最后一件自己记得的事情,这样才能让月笛把后续发生的告诉他。

    “昨天就结束了。”

    月底说道。

    “昨天?”

    刘睿影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醉了,但却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醉了整整一天。

    “准确的说,是一天半以前。”

    月底说道。

    她把灯放在了桌上,自己在桌边坐了下来。

    刘睿影看到她还拿来了一个瓶子。

    一个和他桌上的瓶子一模一样的瓶子。

    “我不喝酒了……”

    刘睿影说道。

    他低着头,很是尴尬。

    “水。醉酒醒来,都得喝点水。”

    月笛说道。

    刘睿影道了一声谢,随即接过瓶子,把里面的水一口气喝了。

    他想站起身来,也坐到桌旁去。

    可是刘睿影刚一起身,肚子里便穿来一阵咣当咣当的声音。

    水是甜的。

    似是放了糖。

    “兑了些蜂蜜,这样头不会痛。”

    月笛说道。

    其实武修之人完可以用劲气延缓或压制酒劲。

    刘睿影也可以这样做。

    但他却不愿意。

    也没有一个喝酒的人愿意如此。

    除非拼酒时耍赖,才会行此下策。

    喝酒就是喝酒。

    只要喝酒,喝醉了就是常有的事。

    而喝醉了,就难免会丢人。

    只不过大家都有喝醉的时候。

    这般互相丢人倒也就算是扯平了。

    谁也不能笑话谁。

    “我们这是在哪里?”

    刘睿影问道。

    “阳文镇查缉司站楼。”

    月笛说道。

    “现在几更天了?”

    刘睿影又问道。

    “还有一个时辰天亮。”

    月笛回答道。

    她似乎并不想告诉刘睿影什么。

    在她眼里,喝醉大睡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没什么值得大说特说的。

    她只是被动的回答刘睿影的问题罢了。

    不过若是刘睿影问起他是如何醉的,又是怎么睡下的,月笛也会告诉他。

    毕竟,这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

    何况刘睿影醉的也着实算是壮烈。

    最后竟是和晋鹏拼酒!

    两人面前都摆了一个大铁盆。

    但是这铁盆就有十来斤重。

    何况这盆里,还装了十来斤酒。

    他和晋鹏一人一盆。

    规定谁喝的快谁就赢。

    但前提是,不能撒出来哪怕是一滴。

    没想到的是,两人竟是达成了平手。

    喝完这一铁盆酒后。

    刘睿影和晋鹏一个朝前倒去,一个朝后倒去。

    却是都醉了。

    整个寿宴的后半场,这位寿星都和刘睿影一样,被人抬回了查缉司站楼。

    也许是这次醉的着实太过于激烈。

    晋鹏破天荒的没有去找姑娘。

    不过那位叫李翠的姑娘,却是没能按时来。

    虽然她后面来了。

    但晋鹏却已喝多,被送回了站楼。

    李翠在门口怯怯的望了一眼,没有看到晋鹏,便很是失落的离开了。

    “晋鹏司抚呢?”

    刘睿影问道。

    “他比你早醒来大半天。”

    月笛说道。

    其实刘睿影还想问问华浓。

    但他觉得自己的问题着实是有些多,还有些啰嗦……

    因此就憋在肚子里,没有开口。

    “华浓在你隔壁的房间,却是醉的比你还要厉害!”

    没等刘睿影问,月笛说道。

    刘睿影终是抬起头笑了笑。

    人就是如此。

    若是身边亲近的人不如自己,那便会心生怜悯。

    时不时的想要提携一下。

    但若是身边亲近的人超过自己太多,便又会心生妒忌。

    就算是庆祝道贺,说的话也是言不由衷的。

    “那寒灯人究竟是谁?”

    刘睿影看月笛主动告诉了自己华浓的事情,也就没了什么顾忌,开口接着问道。

    “回了中都,你去问问蒋昌崇不就知道了?”

    月笛说道。

    “我该怎么问?”

    刘睿影很是迷茫。

    “你就说一个老头儿,托着一盏怪灯。那灯的火焰是蓝色的。他是谁。”

    月笛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但刘睿影却是认认真真的把这句话又复述了一遍,好让自己牢牢记住。

    “刘省旗!”

    月笛突然大声叫到。

    “在!”

    刘睿影条件反射的应了一句。

    “你没有忘记来阳文镇是做什么的吧?”

    月笛说道。

    “……当然没有,是要寻一处站楼,把发生的事情上报给中都。”

    刘睿影说道。

    “那你上报了吗?”

    月笛问道。

    刘睿影默不作声。

    他喝醉了一天半,怎么有时间上报?

    “晋鹏在等你。”

    月笛说道。

    随即起身准备离开。

    “他起的这么早?”

    刘睿影诧异的问道。

    “晋鹏只比你少醉了半天而已……任凭谁睡了一天一夜,怕是也都再难以睡着的。”

    月笛说道。

    刘睿影拿着剑,随月笛一起走出了房门。

    通过一道狭长的走廊,看到尽头左手边一个屋子亮着灯。

    门没有关。

    刘睿影和月笛径直走了进去。

    晋鹏背对着门口。

    看着身后墙上挂着的一张地图。

    那是一章震北王域的地图。

    晋鹏的屋子很是亮堂。

    让刘睿影的眼睛极为不适。

    毕竟才熟悉了黑暗,现在却又转而到了光明之处。

    总是需要些时间的。

    “刘省旗好酒量啊!”

    晋鹏没有回头,却是先赞叹了一句。

    “让司抚大人见笑了……”

    刘睿影不好意思的说道。

    晋鹏背对着他,耸了耸肩。

    随即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他已用朱砂笔比较出来。

    在整个地图上很是显眼。

    “饷银是在这里被劫夺的。”

    晋鹏说道。

    “没错。”

    刘睿影也走到了地图前。

    看来月笛把发生的都已经告诉了晋鹏。

    想必这位司抚大人已经上报给了中都。

    “但是在这里,我遇到了一个人……”

    刘睿影拿起朱砂笔。

    在饷银被劫夺之处的西北方山林间,又画了一个圈。

    随即把自己和华浓在神庙中遇见高仁的事情,说了出来。

    “至高阴阳师太白的师兄,这倒是有意思。”

    晋鹏听完说道。

    说完他看了看月笛。

    月笛端坐在一旁,看着窗外已经有些朦朦亮光的天空。

    好似无心参与这二人的讨论。

    “我觉得要找到他们究竟是去了何处买箭矢。”

    刘睿影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知道四百万两饷银,可以购买多少支箭矢吗?”

    晋鹏问道。

    “在下不知……”

    刘睿影说道。

    晋鹏从桌上拿起一本册子,丢给他。

    刘睿影看到册子上的名目是《震北王域军械屯造》。

    册子里明确的写着,一支箭矢的造价在一两上下。

    这只是成本。

    况且私自倒卖箭矢,可是通体的重罪,是要满门抄斩,移除九族的。

    敢于铤而走险的人,无一不是为了获取暴利。

    这样一算的话,即便是加价五倍,甚至十倍,也能卖的出去。

    但即便如此,四百万两银钱,也足够买接近一百万支箭矢。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笔对着册子上的记录来看,这数量已经是震北王域战备箭矢的一大半了。

    “所以我觉得,他们根本就不会去买箭!”

    晋鹏说道。

    “司抚大人是何意?”

    刘睿影没能明白。

    而且高仁也曾红口白牙的告诉他,靖瑶就是要去买箭的。

    由此边军没了饷银,草原还得到了箭矢。

    一举两得,双其美。

    “因为他如果买,必将买空整个震北王域半数以上的库存。我想还没谁有这个胆量,敢于倒卖如此之巨的箭矢。除非他震北王上官旭尧亲自点头。”

    晋鹏说道。

    刘睿影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可若是不卖箭矢,这箭要从何处而来?

    “难道他要自己造剑?”

    刘睿影问道.

    “没错!自己造,一支箭矢不过才一两银子左右的成本。四百万两,便可以造四百万支箭矢。就算除去人工,火耗等等开销,也能到手三百七八十万支。”

    晋鹏说道。

    “可是,这样制造箭矢,又是如此庞大的数量,岂不是要造很久?”

    刘睿影问道。

    “靖瑶难道不就是希望拖的久一些吗?饷银延迟一日,边军之心就会焦乱一寸。延迟十日,便焦乱十寸。”

    晋鹏说道。

    “况且四百万两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是咱们富甲天下的中都城筹措起来,也得花费不少时日。再者,饷银被劫这等大事,若是流传出去,整个震北王域岂不是民心慌慌?”

    晋鹏接着说道。

    “司抚大人分析的没错……靖瑶一定也是算准了时间,能造多少是多少。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把自己套在里面。”

    刘睿影说道。

    其实,震北王上官姚旭想要找到靖瑶这一行人的下落很简单。

    只要关闭了所有面对草原的通商渠道。

    对外严密排查进出商队,对内家家户户相互监督。

    很快靖瑶便会无处藏身,而不得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只不过为王者,一是要武力,二是要民心。

    武力抵御外辱,民心安抚内患。

    二者缺一不可。

    所以震北王上官姚旭一定不会这样做。

    就算他此刻的内心,已是焦急如焚,他也会不动声色的坐在他王府的大殿中谈笑风生。

    “造箭最需要铁,请问司抚大人,震北王域内哪里有大型的铁矿厂?”

    刘睿影问道。

    晋鹏忽然笑了。

    他和月笛对视了一眼。

    月笛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认可了刘睿影的思路。

    觉得他也真不愧是被寒灯人看上的后起之秀。

    晋鹏让刘睿影走近前来,随后用朱砂笔在地图上花了一条线。

    看着那条红线经过的地理水文架构。

    刘睿影也笑了。

    “什么时候动身?”

    月笛起身问道。

    “等华浓酒醒就动身。”

    刘睿影说道。

    “我已经醒了。”

    华浓的身影从刘睿影的身后传来。

    刘睿影看到他已经收拾妥当。

    手上握紧了剑。

    可脸上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平淡。

    但刘睿影却是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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