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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十六章

作者:台城柳
更新时间:2018-11-13 04:38:47
太后的伤势渐渐好了起来,再加上太医府和御膳房药补食补的双重功效,太后终于在七天后可以下床行走了。我一颗悬着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来。

    这几天一直阴雨不断,天空灰蒙蒙地仿佛被糊上了泥一样,阴沉地让人连起床的念头都没有。但是我还有正事要办,所以万般不情愿之下还是不得不面对新一天的开始。上官裴这几日一直不曾来过昭阳殿,听说是丁夫人的身体又不好了。看来丁夫人还真有本事牵绊君在侧啊。

    但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上官裴竟然还有心记得每日将各地新近进贡的各色水果送来昭阳殿。这番好意我虽看在眼里,只是在这敏感时刻,他的目的性未免也太过明显,反而让我生出了些厌恶。

    念及此,心中不禁哀凉顿生:我们之间,虽然也是夫妻,但是因为要对对方的心思猜度太多,身上肩负的身家利益又太重,以至于所有的温情缠绵都像被蒙上了一层纱一样,让人将信将疑,看不真切。

    雨还是继续下着,我坐在花园中的亭榭中,出神地看着池塘中的红鲤鱼围着雨水造成的涟漪欢快地畅游。

    “娘娘”我循声看去,原来是许姑姑将冯姑姑领了来。“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冯姑姑虽然手不方便,但还是照旧屈膝行礼。

    “冯姑姑,不必多礼,看座吧。”我抬手指了指身旁的圆凳。

    “这些日子让你废寝忘食地照顾表姑姑,也真是难为你了。表姑姑是一刻也离不开你啊。本宫也只能在她老人家午睡的时候把你叫来问问情况。”我拿起桌上水晶盘中的蜜瓜放到冯姑姑面前:“冯姑姑,你尝尝。刚从塞外运回来的,新鲜着呢。”

    “这水果是皇上每日送来的吧。”冯姑姑虽将蜜瓜拿在手上,却并不急于品尝:“娘娘,您跟皇上。。。”她虽将目光转回了蜜瓜上,可我知道她正一心一意地等待着我的答案。

    “帝后恩爱,难道不是世人所乐于见到的吗?”我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于是转开话题道:“冯姑姑,后日就是表姑姑的生辰。本宫想着要好好替她老人家庆祝一下,这次慈阳殿被烧,她老人家也受了不少罪。本宫这个做晚辈的心里也很过意不去。所以特意找你过来商量一下,你服侍了表姑姑这么许多年,她老人家喜欢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冯姑姑放下手中的蜜瓜,突然就跪倒在我面前:“娘娘,您若是肯为太后娘娘做主,出了火烧慈阳殿这口怨气,就算是对她老人家最大的孝顺了。”我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听她说下去:“自从那个贱人得幸于先帝,太后娘娘就被气的身子大不如从前了。现在她还敢明目张胆以太后自居,放肆到连慈阳殿也敢烧了,这分明就是不将太后放在眼里。太后是司徒家的太后,再这样下去,难保将来不将我们司徒家的人赶尽杀绝。”

    这段话果然有耸人听闻的效果,连我听了都不禁一下子热血上涌。将司徒家的人赶尽杀绝,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吗?

    我探身将冯姑姑扶了起来,但是语气却比先前的冷淡许多。“冯姑姑,本宫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在没有搞清状况之前,你还是不要张口闭口叫她贱人。再怎么说,莫夫人也是当今皇上的生母,先帝的太妃。你入宫这么多年,这点规矩还是应该明白的。”

    冯姑姑诧异地抬头看着我,我的神色虽然缓和下来,但是仍然坚定。冯姑姑低头,小声地吐出一句:“奴婢知道了。”

    正说话间,许姑姑端着两盅新沏的大佛龙井小心翼翼地走来,袅袅的热气中飘散开沁人心脾的香味,一闻就知道是难得的好茶。

    正当我心里暗暗赞赏时,许姑姑突然被亭榭的最后一级台阶绊了一下,整个盘子脱手而起,两盅茶在空中翻开,眼看滚烫的茶水就要浇在冯姑姑的背上。我大惊失色,慌忙之间叫出口:“冯姑姑,小心啊!”但是许姑姑绊倒的地方离她只有几步之远,看来这一次冯姑姑可能在劫难逃。

    我这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冯姑姑却突然间像有缩骨功一般,人一下就向前弯去,上身紧紧地贴住自己的小腿,人仿佛被硬生生地折成两截。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地点了下地面,脚下猛然发力,向上蹬起,人如一个轮子般翻腾出去。不偏不倚从两盅茶水着落的空隙间侧身让了过去,在一丈开外稳稳着地。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好险啊!许姑姑,你怎么如此不小心?”我满面怒容。

    许姑姑慌张,赶紧跪下:“奴婢该死!因为下雨的关系,奴婢的鞋底湿了,有些打滑。刚才差点烫伤冯姑姑,真是该死。”

    “哼!”我转过头去看向亭外的池水:“看来你真是越老越不会办事了!”我一点都没有消气的意思。

    “娘娘,许姑姑也是不小心,您就不要怪罪她了。”冯姑姑赶忙来打圆场。

    我笑着转向冯姑姑:“幸好冯姑姑手脚灵活才没闯出大祸。既然你都替她求了情,这次本宫就算了。你起来吧,还不快谢谢冯姑姑。”许姑姑一脸的感激,不住地向冯姑姑点头示好。

    “哎哟,太后娘娘也该醒了,奴婢得赶紧回紫阳殿去。”慈阳殿被焚,表姑姑现在暂住在紫阳殿中。冯姑姑向我告辞,:“娘娘,奴婢先走了。找出真凶为太后娘娘雪恨的事,就拜托娘娘您了。”

    我冲她点头微笑,看着她由宫女撑着伞陪着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转身与一旁的许姑姑相视一笑:“这个真凶,本宫一定会找出来的。”

    今日的紫阳殿不同往日,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因为今天是太后娘娘的四十八岁大寿,连太阳也露出脸来凑这个热闹。紫阳殿从昨晚起就被精心布置起来。宫女一大早就在殿堂的各处洒上了洛州金贵的玫瑰花露,一盆盆姹紫嫣红的芍药花被摆放在大殿的两侧,煞是好看。主殿的横梁上都用大红的冰绸扎了丝带的红花,恰到好处地悬在梁上,秋风拂过,荡漾起一片红色的涟漪。

    我跨进紫阳殿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金色的阳光炫映在红绸上,反射出胭脂般的娇媚,却也更衬出我脸色的苍白。紫阳殿的宫女们看见我走近,纷纷放下手中正在忙的活,下跪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的叫声从外殿一路传进内殿。待我走近内殿大门时,表姑姑已经在大门口迎接我了。

    “太后,今日是您老人家的生辰。儿臣特地来恭祝太后福寿齐天!”我在太后面前盈盈欠身,略微撒娇地说道。

    太后虽然额头上仍然缠着纱布,但是经过精心打扮后还是美艳如往昔。虽然大病初愈,气色还算不错。

    我扶着太后进入紫阳殿内殿,跨入房门之际,我转身朝跟在后头的许姑姑使了个眼色:“本宫跟太后娘娘有些体己话要说,许姑姑你让孙参将在殿外守着。除了冯姑姑以外,任何人都不许打扰。”许姑姑朝我点了点头并且顺手关上了内殿的大门,房内只剩下了表姑姑和我。

    “表姑姑,今日是您的生日。能否让晚辈看看你收藏的金缕舞衣,开开眼界?”我在表姑姑身边捡了个位子坐定,一边低头抚平裙边,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表姑姑自幼善舞,成年后舞艺更是精进,犹以跳“凌波仙子舞”而闻名于世,先帝甚为钟爱。于是先帝每年在表姑姑生日那天会特意赠上一件不同色彩的金缕舞衣。金缕舞衣以独产于南粤,产量极其稀少的金蚕吐出的金烟丝经过抽、洗、薰、染、织共一百四十六道工序而完成。由7个工匠共同赶制,耗时也往往超过半年方可大功告成。金缕舞衣穿在身上熠熠生辉却又柔软似无物,如雨后虹霞般璀璨,似初升星辰般耀眼。据说每年的庆生晚宴后,表姑姑都会穿着当年收到的那件金缕舞衣单独为先帝舞上一曲。除了先帝,没有人知道美艳如花的表姑姑在穿上金缕舞衣翩翩起舞的那一刻该是如何地风姿绰约,但可以肯定的是先帝对表姑姑的宠爱却一年犹胜一年。而金缕舞衣也成了表姑姑每年生日的一个传统。即使现在先帝踏鹤西去多年,表姑姑仍然会在自己生日那天翻出当年自己心爱的金缕舞衣,精心打扮后缅怀往日与先帝的甜蜜时光。

    听我问到金缕舞衣的事,表姑姑先是一愣,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噢,哀家将金缕舞衣留在了行宫长阳殿了,没有带回来。”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在梳妆盒内翻找着什么,弄得里面的玉佩耳环叮当作响。

    “我看,是太后特意不带回来的吧。”我也跟着起身,走到她的身后,看向镜中的她。梳妆台的镜子里照出两个轮廓相似的身影。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手中捏着的一枚珠花从指缝间滑落,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年前这个时候,皇帝姐夫登基后第一次去泰山祭天祈福,表姑姑的行李里头第一样就是装金缕舞衣的箱子。去年,司徒家全族回岭川祭祖,山高水远,路途艰辛。可是表姑姑还是不忘带上那个箱子。据我所知,表姑姑出远门,无论去哪里,这个箱子都是随身而带,必不可少。为什么唯独这次回皇宫,会把这个箱子留在行宫呢?”说这番话时,我的情绪略显激动,但是我必须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脸因此而涨得通红。

    表姑姑不说话,只是弯身捡起地上的珠花,对着镜子插入鬓间,表情木然。我继续道:“恐怕那是因为表姑姑早已知道慈阳殿会被付之一炬,不愿意看到金缕舞衣也在火海中化为灰烬吧。因为那些都是先帝留给您的纪念。”我从梳妆盒中挑了一幅钗子,替表姑姑簪上。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颓然的神色来,然而还是紧闭双唇,一语不发。

    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启,冯姑姑端着茶水果品进来。抬头间,突觉房内气氛诡异,踌躇了片刻,低低地轻咳了一声,提醒了我们她的到来。

    “冯姑姑,来的正好!”我转向她:“真是时光如梭,岁月飞逝啊。要不是这次火烧慈阳殿,本宫几乎都不记得你也是出生一代武将名门。”冯姑姑一愣,眼光扫过呆坐在一边的表姑姑,看见表姑姑神情呆滞,才又复转回来看向我:“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你两位兄长冯远和冯征当年随我二叔出生入死,征战无数,最后都不幸血染沙场,真正是勇士。而冯姑姑你从小也随兄长习武,一身武艺了得啊。”我从她端着的盘子中挑了一个黄橙橙的橘子,慢慢地剥开,橘香顿时四溢。

    将一片橘子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感觉在唇舌间蔓延开来,“那天所谓的黑衣人,就是冯姑姑你吧?那天你在本宫那里,在受伤的情况下也可以躲开滚烫的茶水。从区区几丈高的窗台上跳入河中怎么会摔折了手臂呢?而表姑姑如此文弱的一个人,跳下去后竟然没有大碍。解释只有一个,当时你是抱着表姑姑跳下去的,用自己的身体垫着不让她受伤。”我将橘皮放回到她的盘中,怜惜地看了她一眼:“你这样护着主子,不可谓不忠心啊。”

    “皇后娘娘”冯姑姑突然跪下,想说什么,却又堵在那里说不出来,只得又叫了一声:“娘娘!”这一声,我不知道她是在叫我,还是在叫表姑姑。

    表姑姑突然笑出声来,仿佛刚听了一个十分好笑的趣事一样:“听人家说瑞哥哥的小女儿很机灵,今天一看,真的不假。”她边笑边说,说得断断续续,笑得也像要快岔了气似的。这笑声听在我耳里,竟然有着近乎疯狂的感觉,让我不寒而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她突然停止了笑声。

    “表姑姑,您安插在莫夫人身边的那个李喜儿,真是一个败笔。”我叹了口气:“他虽然平时一口道地的京话,但那天我审问他时,他一紧张,竟然露出了一句家乡话。我也是平南人,怎么会听不出乡音呢。谁都知道,平南人因为司徒家的关系,往往都心高气傲,只愿在司徒家的人手下当差;而司徒家的人也惯用平南人。试想一下,一个平南人怎么可能成为最不受司徒家欢迎的莫夫人的亲信呢?我让许姑姑查了一下,让他的寡母和两个年幼的弟妹从此衣食无忧是你对他的许诺吧,所以他才会慷慨赴死。”

    我看着太后的眼神逐渐暗淡下去,心里真是五味俱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火烧慈阳殿,嫁祸莫夫人,无非是容不得莫夫人在后宫招摇过市,容不得那个女人的儿子做皇帝,特别是在自己什么都失去的情况下看着最痛恨的人取得最终的胜利对如此骄傲的她来说是如何地不堪忍受,我可以想象。她以苦肉计妄图挑起帝后间的矛盾,甚至激化到让我利用司徒家的实力帮助她铲除上官裴。

    她回身看向镜子,继续整理着妆容。房间内一片安静,唯有阳光透过窗格慢慢爬进屋子。过了许久,她才淡定地问了我一句:“你是要将我交给上官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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