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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无题

作者:倾宁
更新时间:2018-11-13 04:13:06
    皇帝在行宫遇刺这样的事一经传出便是震动朝野的大事,萧慎并未外传,只叫了几个信任的大臣着手查办此事,倒还真揪出几个行宫内的可疑之人。*  *一概抓了,锁在牢里细细审问过,得了些微线索。虽不能马上定论,但照着这个势头查下去,总能把那个藏头露尾的幕后人找出来。是以萧慎手臂虽受了伤,心情却还不错。这世上只要做下了事,就没有所谓的天衣无缝,更何况他洞察了先机呢?

    萧慎侧着身子躺在窄榻上,枕头垫得高高的,受伤的那只手上了药包扎得很严实,宽大的袖子垂下来,一点也看不出痕迹。

    他昨天刚把太庙的事情忙完,今早就急急地赶了回来,还没进宫门口便等不及,派人去接谢锦言回宫。

    京里一片祥乐,就连那些无处容身的乞丐流民也被收拢到善堂安置妥当了,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讲起了本朝开国皇帝的传奇逸事,歌功颂德不提,编了些词加了些旖旎片段在里头,倒博得满堂喝彩,后头说着说着,把先前对当朝皇帝不利的流言给压了下去。

    谢锦言在侯府没出过门,但随着大堂姐去登了西北边上的角楼,那地方是侯府最高处,视野极好,不仅能把侯府的亭台楼阁看个究竟,还能看见两条街外的井然有序的集市,再远就是东市了,这时节卖什么的都有,游玩助兴的节目也多,什么南来北往的戏班子,杂耍唱戏样样不落,人们来往最密集的那条道上,还有举行角抵摔跤的,但今年捧场男子比往年少了许多观众,那些手里揣着闲钱的汉子媳妇,都图新鲜去看女子角抵了,看得兴起下了注钱赌输赢,热闹得不像样子。

    得禄贴身伺候,但受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也不敢自作主张乱递消息,除了陪谢太后同去的淑妃知道点始末,宫里一点风都没透。谢锦言住在侯府,消息就更闭塞了,她对行宫里的事丝毫不知,只奇怪萧慎回来得匆忙,按预计的脚程应该还要推迟一天。

    莫渊人小腿短,偏不喜欢别人抱他,进了殿就不安分,非要从宫女身上下来,迈着小腿好奇得东瞅瞅西看看,他还没看过这么大这么好看的房子呢。

    直到被门槛绊了摔了一跤,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谢锦言被他吓了一跳,忙矮下身给他擦了擦眼泪,轻声哄他,让碧绮带他下去吃点心。这机灵的小子穿得厚实,本就没怎么摔疼,一听有点心吃,当下就不哭了,拍着小手咧嘴笑:“吃花花!”他还惦记在侯府吃到的玫瑰糕。

    谢锦言见他童稚可爱,脸上不禁含了一抹笑意。她把侄儿打发出去,这才有空和萧慎说话,便往榻上靠近边道:“阿慎回来得这般早,大典办的还顺利吗?”

    萧慎眼见谢锦言对个不认识的小儿轻柔声细语,反倒把他撩在一边,心下不虞,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这是谁家小儿?怎给带进禁宫了?”

    “是我娘家侄儿,这小家伙缠人得紧,倒是很喜欢我。就住一夜,明一早我就命人送回去了。”也不好让这般小的孩子离母亲太久。谢二夫人听进了丈夫的话,意识到女儿的后位并不是十拿九稳,心又提了起来,她左思右想,把自己以前收集的药方子找出来,让谢锦言私下服用,专挑了些据说很灵验包生儿子的偏方。这些药二夫人自己就吃过,不会对身体有妨碍,可以放心用。

    谢锦言哭笑不得,为了安二夫人的心,药她是不能吃的,其他法子却愿意试一试。

    “淑妃姐姐家的?”萧慎挑眉。

    “嗯。”谢锦言点点头,坐到窄榻边缘,凝眉道:“短短几日,阿慎的脸色怎差了这么多?可是累着了?”

    他们一块说话,周围的宫婢都识趣的退了下去,隔着屏风在外头听差,萧慎想做些亲密的小动作,但手上有伤不能像以前那样搂她,略有些扫兴,用未受伤的左手去握住她放在薄被上那只手,才觉得满意了,“累倒不累,就是受了相思之苦,弄得几日食饭不香。”

    谢锦言捶了他一下,“没个正行。”

    “难道锦言竟没念我?只顾着和谢府那起子人玩闹去了?”萧慎面上故意做出不满的神色,嘴角却弯着,分明带了笑意。

    逮着机会他就喜欢挪揄她,谢锦言起身欲走,“我去看看他们把东西安置得如何了。渊哥儿的点心可有呈上来。”

    萧慎一把拉住她,“一群宫婢陪着,哪能少了他一点吃的?人你带进来也就罢了,何须在这等不相干的人身上花心思。”

    说到底萧慎对谢锦言私自带人进宫是不高兴的。谢锦言语气柔和下来,叹道:“怎是不相干呢?都是一个宗族的,脱不了干系。做了昭容,就对家中姐妹冷待,别人要说我嚣张跋扈了。”现在的世情就是这样,但凡出自一个血脉,外人只会将你们看做一体,即便两房面和心不合,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谢韬多年无子,他没有立嗣子的意思,算是后继无人。谢老太君瞧着又身体健朗,谢家两房想分家都没有理由。

    “你不必委屈自己。”萧慎道。

    “总要面对不同的人,不能因为不喜欢就目中无人了。”谢锦言笑道,“我还能让他们统统消失不成?”

    为什么不能?萧慎的眼底闪过冷冷地光。

    “天下之大,赶走了几个讨人厌的,剩下的人也不见得个个都会喜欢你。”谢锦言似乎没察觉到萧慎的异样,依旧笑吟吟地,“就说朝堂上,阿慎贵为九五之尊,也不能让所有的大臣只有一种声音。”

    “知你心肠软。”萧慎徐徐说道。灵魂互换之时太过惊世骇俗,被人听去后患无穷。他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得清,“但你不过是占了一副躯壳,追根究底和谢家人没有亲缘,面上过得去就罢了。”重生之事亦不能使人察觉,萧慎没有仗着先知先觉而有任何不符合常理的举动,比如这次遇刺,他能猜到是何人所为,却还是装糊涂,等下头的人有了蛛丝马迹再抽丝剥茧说出自己的看法。

    他也担心若是先发制人,不能一击得中,反而打草惊蛇令对方改变计划,他也会失去这项优势所在。谢锦言却不用背负这些,在萧慎看来,她清醒的时候就在他身边,后来让谢二夫人与她接触,不过是掩人耳目,她或许会对二夫人心软,但决计不会有多深厚的感情,该亲近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谢锦言看法不同,她生出食指摇了摇,“照阿慎所言,我是做不到的。”她垂下眼,视线落在他袖口精致的绣纹上,“既接了这身份,身份带来的因果也应一并承担。父母生“我”养“我”,总抹不掉这些恩德。我若耽于往昔,将关爱我的父母敬而远之,今日也不会这样坐下来和阿慎说话了。”

    萧慎静默一瞬,哑声道:“你不想他们吗?”永远也见不到的现世亲人。她偶尔会说起以前的生活,多么恣意美好。也只有那样的环境才养得出她的知足常乐,只那些她再也回不去了……

    谢锦言笑着指了指胸口,“我这里都记着呢。”弯眉笑了,“锦衣玉食,良人相伴,哪还能不知足呢?”

    萧慎心头划过一道明悟:他们两人,从本质上说,终究是不一样的人。他忽然觉得有些惶恐,“锦言,你喜欢什么?”

    “恩?”谢锦言疑惑。

    “过不了多久,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能让你得偿所愿。”萧慎定定看着她。

    谢锦言想起某些恶俗的段子,扑哧笑了,“天上的星辰你可弄不来。”

    “星辰?”萧慎愣了愣,认真思考起来,“司天监或可推算星陨……”

    “不过说的玩笑话,你怎么还当真了?”谢锦言温言打断他沉思,目光却愈发柔和动人。

    “我只是觉得现如今你还不如……幼时过得自在。”萧慎说。

    “阿慎你这多思多虑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谢锦言小心碰了碰他的手,然后果断撩起他的袖子,露出里面裹伤的白布,“说完了我,也该说说你了。可有伤到筋骨?包扎得是不是潦草了些,要不要唤宫里的太医重新瞧过?你……是不是遇到行刺了?刺客抓到了吗?”

    “……你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我好生为难,都不知道回哪个了。”萧慎故作轻松的转了转缠着白布的手腕,“且放宽心,我只受了一点皮外伤罢了,没两日就能痊愈。”

    谢锦言嗔怪道:“别动,你脸色那样差,肯定是失血过多的缘故,怎会是小伤?”她是一点也不信的,“阿慎,我先前就想问,帝王出行护卫周密,那个人外出狩猎,性命都丢了,你这次又出了事,是不是宫里有什么内应?”

    “已派人查办此事,很快便会有眉目了。”萧慎安慰道。

    “若是那人隐藏得很深,查不到呢?”谢锦言抬起头,“若是……那人是太后呢?”

    萧慎吃了一惊,勉强笑道:“太后乃我生身母亲,这样做对她有何好处?”

    “阿慎,如果真有事,你一定不要瞒着我。”谢锦言叹了口气,“初到谢府那一晚发了噩梦,醒来冷汗淋漓的感觉太可怕了。”

    “母后她摆出闲适之态,不过是学我之前以逸待劳,她想我与那起子大臣们相斗,她再来收利,但我不会给她任何机会的。”萧慎冷笑道,“至于屡屡行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发配岭南的大皇兄。”

    “他不是被贬为庶民了吗?还有人愿意帮他?”谢锦言讶异,这位被废的皇子流放之时,也还只是一个少年郎,身上的职权被先皇撸了个干净,还烙上了忤逆不孝的恶名,史官记载,也说先皇盛年驾崩,就是被这个儿子给气的。虽然这是过分美化了先皇,但未尝没有两分真在里头。

    就算将来萧慎无子,讲究礼义廉耻的大齐,即便是从宗室挑选皇储,也不会考虑这位皇族血脉。

    “大皇兄他的母族树大根深。”萧慎若有所思地笑了,“当年被父皇雷厉风行伤了元气,过了几年竟又死灰复燃了。要我说,父皇还是瞻前顾后了些,怕做的太绝引起那些旧式大族的不满,终是埋下了祸根。”他们不知死活,这次可不会白白便宜他们了。

    “良太妃为什么想让惠敏嫁去岭南呢?”谢锦言问,“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关联?”

    “我的锦言,可真是聪明得紧。”萧慎刮了刮她的鼻子。

    “贤妃的娘家手握重兵,她先前与我疏远,后来又有意亲近起来,是不是她家立场转变的原因?”谢锦言把心里隐藏的问题都问了出来。

    “确实如此。”萧慎略有惊异,他还当谢锦言每日吃好睡好,什么都不愁的,却不知她心里一样藏着事。

    嫔妃之间哪真有什么投缘相契,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皆因背后各自的立场。谢锦言感叹:“这宫里的女子,活得可真累。”

    “锦言不累吗?”萧慎似笑非笑地问。

    “我已经得到自己应得的,不奢求其他,自然不会累。”谢锦言道。

    “这宫里连墙角一片砖瓦都肮脏不堪,只有你是最干净的。”萧慎笑叹。

    “红墙绿瓦,芳草成丛,多美呀。脏的是人心罢了,可怪不得花草顽石头上去。”

    “嗯。娘子说的极是。”他做了个受教的姿势。

    谢锦言急道:“哎呀!当心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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