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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请君

作者:落魄的小纯洁
更新时间:2023-08-08 18:13:43
    是夜。

    今夜无风,也没有星斗,阴云笼罩天穹,让整个天地都分外压抑。

    一道人影,悄然奔赴于黑暗之中,辗转腾挪,速度极快。

    每一步落下,身后都拖拽出重重虚影。

    前后不过片刻,便已经来到了一处村落之前。

    村口有碑,上书三个大字……孙家庄!

    那人抬头,扯去了脸上的蒙面巾,正是江然。

    “村东头,第三户人家……”

    他口中喃喃自语,一边分辨方向,然后挨个去数。

    点到第三户的时候,就飞身而入。

    这一户没人居住,然而院子里并未杂草丛生,反倒是打理的很干净。

    可见平日里是有人收拾的。

    叶空谷和刘文山在这里藏了东西,自然不会真的让这屋子无人管理。

    否则,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说不得就被人给占了。

    总得叫人好好打理一番,让人知道,虽然这里无人居住,但一直有主家,免得令人生出觊觎之心。

    这房子不大,稍微探寻了一下,便已经找到了书房所在。

    “刘文山说,书房的书架后面,是一处暗道。

    “下面的密室里,藏着的就是焦尾琴。

    “只是这机关在哪里?”

    江然沉吟,看着眼前的书架。

    这书架并非是摆在墙壁跟前,而是整个嵌入其中。

    江然手指一寸一寸的摸了过去。

    他身怀七巧天工手,此时内息一转,指尖触及到的一处,都有极为细致的反馈。

    “这书架竟然不是木头做的。”

    反馈过来的硬度,以及温度,虽然不足以让江然分辨出具体的材质。

    但是很显然,这东西是以金属打造。

    忽然,就在江然的指尖划过一处书架上的横板时,表情微微一顿。

    “本来以为会是烛台,摆件一类……你这个倒是有点让人意外。”

    口中呢喃,手掌放在那横板上,顺势用力往下一按。

    就听卡擦一声响,机扩运转的声音传来,紧跟着,整个书架便朝着一侧滚去。

    声音极为厚重低沉。

    一个密道就这般呈现在了江然的跟前。

    江然随手自桌子上拿过了一盏油灯,掏出火折子点燃,豆大的光彩照耀周遭,推开了黑暗。

    低头一瞅,微微下斜的台阶,就出现在了面前。

    拾级而下,又转了一个弯,走了大约没几米,面前便出现了另外一扇门户。

    这扇门户的机关并不难找,就在一侧的烛台之上。

    随手一掰,轰隆隆的声音响起,石门已经自然提了上去。

    光芒自室内发出,江然往里一瞅,便见到了房间正当中的一个蜡台上,竟然放着一颗夜明珠。

    “……这玩意,有没有辐射?”

    江然低声嘟囔了一句,走进了房间之内。

    房间各处随意堆起了很多的金银珠宝,在这夜明珠光芒照耀之下,更显熠熠生辉。

    而在正中间的夜明珠蜡台之下,则是一张桌子。

    一张看上去不如何起眼的古琴,便端端正正的放在这里。

    “这就是焦尾?”

    这话并非是江然说的。

    这声音苍老低沉沙哑,来自于江然身后。

    江然豁然回头。

    就见一个发丝凌乱,衣着落魄的老者,眸光之中带着强烈的好奇,看着江然身后的焦尾琴。

    他舔了舔嘴唇: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以为知道这焦尾琴所在的,应该是叶惊霜。

    “却没想到,竟然会是你……

    “你怎么会知道这东XZ在这里?”

    他看向了江然,眼神里有些惊讶。

    江然则恍然:

    “伱以为知道这东西所在的是叶惊霜,所以,当你想杀程天阳的时候,我和霜儿出现,你这才赶紧离去。

    “目的是不想伤她?”

    “若是伤了她,我又该去何处寻找焦尾?”

    释平章点了点头:

    “毕竟,她是叶家的唯一传人。”

    “那你为何杀我?”

    “你武功不错,容易坏事。”

    释平章说到这里,忽然拱手作揖:

    “只不过没想到最后带我来这里的,竟然是你……

    “这般想来,先前所为,确实是对不住你了。”

    “你果然不知道焦尾琴藏在何处。”

    江然叹了口气:

    “这一次是抛砖引玉?”

    “你还算聪明。”

    释平章点了点头:

    “叶家有焦尾琴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我当时考虑,想要寻到此琴,一来不能伤害叶惊霜。

    “否则的话,此琴下落可能就此烟消云散。

    “却没想到,真正知道此琴下落的人,竟然是你……

    “二来,我得让你们知道,我如今掌中缺琴。

    “乱心丧葬章以音律催动,虽然不单独指琴,可我只会琴。

    “因此,我以此功于红枫山庄门前,引四派乱斗,不仅仅是为了杀你。

    “同样也是为了丢琴。

    “断弦而已,绝非难续,何以弃之?

    “自然是因为有了更好的替代。

    “可这替代之物,又从何来?

    “老夫隐遁江湖数十年,今日再现,为何哪里都不去,偏偏来了这红枫山庄?

    “倘若是红枫山庄传人,又知道这附近藏着一张焦尾。

    “其心头岂能不乱,如何不慌?

    “说不得便会来此查看……从而给老夫指明路径。”

    江然闻言笑了:

    “这计谋算不得高明,很多人都用过。”

    “那又如何?”

    释平章笑了笑:

    “只要好用就行。”

    然而话说到这里,他又歪着头看了江然两眼:

    “说起来,第一次见到你这个后生,老夫就心生疑虑。

    “老夫方才给你解惑,你可能也给老夫解解困惑?

    “你……为何这般古怪?”

    “古怪?”

    江然一愣:“这话从何说起?”

    释平章说道:

    “你的身上,为何会有魔教的味道?

    “偏偏修炼的又是玄门正宗。

    “古怪,实在是太古怪了。

    “若非是老夫自创的这门【不仁书】乃是当世绝学,只怕还看不出你这内魔外道的玄虚。”

    内魔外道?

    江然哑然一笑:

    “你这是无稽之……”

    话没说完,江然忽然失语。

    因为他忽然想到了当日苍州英雄会,万家之中李飞云的血鼎真经。

    为何这魔教十八天魔录的奇学,对自己竟然毫无作用?

    内魔外道……

    真的是信口胡说的无稽之谈?

    还是说,自己的体内,有自己都不知道的玄虚在其中?

    “看你这模样,是老夫问道于盲了。”

    释平章微微摇头:“罢了,这世上不解之事,千千万万。吾辈上下求索,孜孜不倦,却也难以尽数将这些疑问全部解开。

    “天地之道,浩瀚缥缈……非是人力可得。

    “此问今日不解也罢。”

    言说至此,他猛然一探掌,直取江然面门。

    这一掌击出,周遭顿时风起云涌。

    咧咧杀气熏天,冲人心神。

    然而这却也罢了,江然一抬眼,就见这老头掌心之上,竟然还写着一个‘杀’字!

    这个字便好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魔力,让人一见之下,便禁不住将目光乃至于心神尽数放在这个字上。

    一刹那间,好似独立苍穹之外。

    默然俯瞰人间,只觉处处是孽,遍地污秽,唯有‘杀’字可止这天地大罪!

    便在这时,造化正心经轰然转动。

    周遭一切顷刻支离破碎。

    江然猛然抬头,顺势一掌递出。

    两掌相接,却是无声无息。

    不仅仅无声无息,更可怕的是,释平章这一掌直接自江然的手掌穿透,好似江然这不是一只手,而只是一个虚幻而出的幻影。

    释平章的眸子里泛起了一抹错愕之色。

    再低头,江然掌心距离他心口已经不足三寸,化掌为爪,似欲剜心。

    “原来如此!”

    释平章似乎恍然大悟,身形骤然滴溜溜一转,屈指斜击江然五指。

    他这招式古怪,于间不容发之间,接连出手抵挡江然攻势。

    而他出手之时,指风横扫虚空,似乎打了一个一撇一点一横一竖钩。

    “他在写字?”

    这个字此时已经写了一半,散溢出来的指力便已经让周遭破碎不轻。

    那些金银珠宝,洒落到处都是,墙壁上也多了数十道痕迹。

    夜明珠都给打的飞了出去。

    江然眉头微蹙,与此同时,释平章又是一指斩下,写出一撇。

    紧跟着他并指如剑,又如笔尖,凝望江然,探手一点。

    这一点,似乎将先前所有招式,尽数凝结于一处。

    指尖之上,隐隐有光华凝聚,点的极慢,却又偏生在这一点之下,就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焦灼黏腻起来。

    而他所散溢出来的每一寸力道,似乎都有轻声细语弥漫,阐述天地道理,讲述微言大义。

    偏偏字字句句,都在导人向杀。

    让人产生了一种,非杀不可之感。

    这一指在这加持之下,甚至让江然觉得自己在直面死亡。

    就好像是有千百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江然……你非死不可!

    更是让江然觉得,不管自己有着什么样的神功绝学,又有多么深厚的内功造化。

    一旦这一指落下,自己都是必然只有一死!

    这一指,断的似乎不是生死,而是必然发生的结果。

    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武功?

    这就是不仁书?

    江然静观这一指变化,只觉得这一招穷尽招式变化之极,实在是他自出江湖以来,所见过的最精妙的武功。

    而就在这生死一刹那,江然的手,已经按住了刀柄。

    溜溜金彩,熠熠漫天!

    释平章的这一指,似乎阐尽了江然一切非死不可的道理。

    可江然的刀……从来不讲道理。

    那夹杂着碎金光彩的刀锋,未曾让这密室更加华丽。

    但是血色洒落,却平添新色。

    一根让江然非死不可的指头,悄然飞出。

    释平章看着自己的断指,却没有看到这跟指头到底是怎么断的。

    就好像他没有看到江然这一刀,究竟是如何出手的。

    他只看到了漫天的金彩,甚至没有察觉到痛!

    下一刻,清冷的刀声再起。

    释平章这才感觉手指的剧痛传递心门,紧跟着他脚下一步走过,好似缩地成寸,一步之间,便已经从江然的跟前,挪移到了门外的台阶之上。

    随手一挥,就听哗啦一声响。

    石门轰然垂落。

    可不等这石门彻底落地,他就觉得眼前一花,江然已经站在了石门之外。

    释平章一刻也不敢耽搁,脚下步法再变,人已经到了书房之内。

    回头去瞅,想要找机关将这书架合拢。

    方才他也察觉到了这书架沉重,材质必然特殊,如果能够借此将江然困在其中。

    今日便可以逃出生天。

    然而瞥了两眼,实在是不知道这机关究竟在何处。

    原本开门的机关,更是已经随着书架一起,挪到了墙壁之中。

    想要关门,却不知道该怎么关才好。

    释平章也只是瞥了两眼。

    身后有人追杀,哪里还能多看,这两眼用时不足一息,下一刻,哗啦一声响,他已经从书房飞身而出。

    可不等站稳身形,便只觉得自身好似陷入了迷雾之中。

    漫天烟云起,四下诡谲生。

    凄厉的锋芒,萦绕于四面八方。

    “这是……”

    释平章心头一动,猛然抬头,就见一抹流光乍现,紧跟着却又消失不见。

    再往前一步,两把长剑又直取脚下三寸。

    他飞身而起,口中轻喝一声:

    “天地不仁,唯杀做道!”

    这八个字一落,周遭云雾顿时滚动,隐隐可见,那云雾之中藏了一群双眼之上蒙着黑布,手持长剑的四派弟子。

    “是他们……”

    释平章心头一跳,猛然回头看向了书房方向:

    “是你!?”

    江然的声音自云雾之外传来:

    “是我。

    “虽然我觉得,这事我一个人就够了,犯不上大费周折。

    “毕竟,对付的是心魔释平章。

    “你的武功对于别人来说,实在是太过险恶……

    “还是我自己来对付你,把握更大一些。

    “但是……大家伙都觉得,斩妖除魔嘛,人多力量大。

    “便索性让我来打头阵,大家伙在外面设阵埋伏你。

    “黄兄跟我说,他们流云剑派的这一门【云海生波大阵】,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克制你的杀心魔贴,以及乱心丧葬章的。

    “哦,对了,乱心丧葬章就不必了,反正你也拿不到焦尾。”

    “……你,早就知道老夫所谋?”

    释平章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错愕之色。

    错非早就知道,江然岂能这般布置?

    “方才我就跟你说过。”

    江然笑道:

    “你这计谋,算不得高明,很多人都用过……

    “换言之,这套路太老,太容易看破了。”

    今夜傍晚,江然将五大剑派的为首之人齐聚一堂,询问他们敢不敢跟释平章一战。

    其实为的就是如今。

    江然知道释平章要去哪里,而他去的时间,并不是释平章自己定下的。

    而是江然给他定的。

    江然什么时候动身,他也什么时候动身。

    所以,只要五大剑派敢来,那时机便是在江然离去之后。

    待等江然在那密室之中跟释平章随口闲扯的功夫,五大剑派弟子就可以在外面布置阵法。

    当然,江然说【云海生波大阵】,其实并不完全。

    此阵是仰仗流云剑派心法,彼此互通内力,强行成就‘自生云霞’的异象。

    这‘云霞’为炁,即可阻隔视野,亦可攻伐杀人。

    可想要真正让释平章的魔功不影响在场众人,不仅仅需要云海生波,还得有丹阳剑派【丹心剑阵】的庇护。

    当然,糅合两门阵法,自然不是这么简单。

    偏生流云剑派和丹阳剑派两家交好多年。

    多年之前两家就于这阵法之上,产生了想法。

    更是尝试不止一次,早就已经有所得。

    只是今夜却是第一次施展。

    以流云剑派和丹阳剑派做守,青松剑派,云山剑派以及水月剑派做攻。

    正是进可攻退可守。

    这阵法厉害,唯一的问题却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法子,将释平章引入其中,更是缺少了鼎定乾坤之力。

    可这一点,江然为之补全。

    由此,这释平章已经是笼中之鸟!

    只不过,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做的准备。

    如果江然可以直接在那密室里,将释平章斩了,这一切也就用不到了。

    而这会……哪怕这阵法无法杀了释平章,他想要从这里逃走,也是休想。

    释平章并非愚昧,只是过分自信,认为自己只需要施展雕虫小技,就可以让五大剑派的人耍得团团乱转。

    却没想到,竟然被人当成了笼中之鸟,一个将计就计,顺势接了一个请君入瓮,自己就落到了这般田地。

    一时之间也是怒不可遏,冷笑着环顾周遭:

    “区区阵法,也想困住老夫?

    “岂不知,老夫学究天人??”

    言说至此,他脚下步子一转,开始查探八方。

    然而就在此时,四面八方皆有长剑袭来。

    有的剑锋沉重如山,有的剑锋苍劲雄浑,有的却柔和似水……

    多年之前,释平章便已经见识过了这五派剑法。

    知道出剑之人都是何门何派。

    一时之间脸色铁青:

    “滚!!!”

    他袖子一卷,内息打出的刹那,便有微言大义,声声入耳。

    来的这几把长剑,纷纷抽身而退。

    自阵法空隙之中,回到安全所在。

    释平章还想继续寻找阵法破绽,好破阵而出,却忽然抬头,就见一抹金痕,自当空而落。

    当即脸色一变,知道是江然出手,一时不敢硬接。

    他方才以毕生所学,点出那一指,结果却少了一根指头。

    这会哪里还敢造次?

    却不想,他这一退,那原本在半空之中的刀锋,忽然便就来到了身侧。

    斜斜一斩,无声无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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