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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香铜臭
更新时间:2015-03-03 10:00:00
见过,魏无羡忍不住多瞧了两眼。拖来摔去一番动作,蓝忘机原本紧紧合着的领口也扯开了些,露出了明晰的锁骨,和锁骨之下那片深红色的烙印。

    一见那枚烙印,魏无羡便又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枚烙印,在他还没有成为夷陵老祖之前,身上也有一块。

    而此时蓝湛身上的这块,无论是位置还是形状,都和他生前身上的那块毫无二致,不由得他不眼熟、不奇怪。

    而奇怪的不单止这烙印,还有蓝湛背上那三十多道戒鞭伤。

    蓝湛年少成名,评价极高,乃是最最正统的仙门名士。要罚他,只能是他的长辈。可蓝湛从来都是姑苏蓝氏引以为傲的双璧之一,一言一行,更是都被诸家长辈视为仙门优秀子弟标杆。究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受这么重的罚?

    那些伤痕一看就是往死里在打,而戒鞭痕一旦上身,这辈子都没办法消失,为的就是要让受罚者永远记住,永不再犯。

    顺着他的目光,蓝忘机微微垂下眼帘,顺手拉了拉衣领,遮住锁骨,隐去伤痕,又是那个冷若冰霜的蓝忘机。

    这时,一阵沉沉的钟声从天外传来。

    蓝家家规严苛,作息严谨,亥时息,卯时起,这钟声便是督示。蓝忘机凝神,听尽了钟声,对魏无羡道:“你就睡在这里。”

    不给魏无羡答话的机会,他便转入了静室的隔间,留魏无羡一个人歪在榻上,心中迷茫。

    并非没有怀疑过蓝湛猜到了他是谁。只是这怀疑于情于理都不通。

    献舍禁术既为禁术,必然知之者甚少。而流传下来的多是残卷,无法发挥作用,长此以往,信之者更少。莫玄羽那纯粹是歪打正着加狗屎运才用一个咒文和仪式都没做全的残阵召回了魏无羡。姑苏蓝氏这种家训“雅正”的仙门望族,自持身份,多半不屑于了解这种歪门邪道。蓝湛总不能凭他吹的那段破笛子就认出他。

    他自问生前与蓝湛并没有什么铭心刻骨的交情。虽是同窗过,历险过,并肩作战过,但从来都如落花流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且因天性使然,他们的关系绝不能说好。蓝湛是姑苏蓝氏的子弟,这就注定他必然既“雅”且“正”,与魏无羡性情颇不相容。大多数时候,蓝湛很是反感他的轻浮随意,对他的评价和旁人一样:邪气肆虐,正气不足。叛出江氏之后,结的梁子也不能说小。若蓝湛认定他是魏无羡,他们应该早打得昏天黑地了才对。

    而现状却让人哭笑不得:他从前随便干点什么都让蓝湛不能忍,如今使劲浑身解数作妖作怪蓝湛却都能忍。该不该说是长足进步、可喜可贺?!

    干瞪眼捱过许久,魏无羡翻身下榻,动作极轻地到了隔间。

    蓝忘机侧卧在榻,似乎已经陷入沉眠。魏无羡无声无息靠了过去。

    他仍不死心,准备摸一摸,看看能不能摸出那只千呼万唤始不出的通行玉令。岂知,刚伸手,蓝忘机长睫微颤,睁开了眼睛。

    魏无羡把心一横,扑身上榻!

    他记得蓝湛非常讨厌和别人身体接触,从前碰他一下能被掀飞出去,若是这样还能忍,那就绝对不是蓝湛了。他会怀疑蓝湛被夺舍了!

    魏无羡整个身体凌驾于蓝忘机上方,双腿分开,跪在他腰部两侧,手则撑着木榻,把蓝忘机困在双臂中央,脸则缓缓压下去。两张脸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魏无羡都快呼吸困难了,蓝忘机终于开口了。

    他沉默半晌,道:“下去。”

    魏无羡厚着脸皮道:“不下。”

    一双瞳色极浅的眸子,近在咫尺,与魏无羡对视。蓝忘机定定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下去。”

    魏无羡道:“我不。你让我睡在这里,就该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蓝忘机道:“你确定要这样?”

    “……”不知为什么,魏无羡有种必须慎重考虑回答的感觉。他刚要勾起嘴角,忽然,腰间一麻,双腿一软。紧接着,整个人扑通一下,趴到了蓝忘机身上。

    欲成不成的一个弧度就这么僵在了嘴角,他的头贴着蓝忘机右侧的胸口,浑身上下,动弹不得。蓝忘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他说话又低又沉,胸膛随着吐字发音微微震动:

    “那你就一晚上这样吧。”

    魏无羡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个下场。

    蓝湛这些年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还是以前那个蓝湛吗?!

    被夺舍的是他才对吧?!?!

    他内心正惊涛骇浪,忽然,蓝忘机微微起身。魏无羡以为他总算是不能忍了,精神为之一振。谁知,蓝忘机轻轻一挥手。灯灭了。

    静室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

      ☆、第13章 雅骚第四3

    魏无羡觉得,夷陵老祖与含光君的关系,并没有传闻中那般水火不容、两看相厌。当然,也绝对不能算好就是了。从他十五岁那年和江澄一起来姑苏蓝氏听学的那三个月起,便是如此。

    当年,除了云梦江氏,还有不少其他家族的公子们,全是慕名求学而来。姑苏蓝氏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蓝启仁,在世家之中公认有三大特点:迂腐、固执、严师出高徒。虽然前两点让许多人对他敬而远之甚至暗暗嫌恶,最后一个却又让他们削尖了脑袋地想把孩子送去他手下受教一番。不光蓝家上一辈的能人十之八九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在他堂上教养过一两年的世家子弟,即便是进去的时候再狗屎无用,出来的时候也能人模狗样,至少仪表礼节远非从前可比,多少父母接回自己的儿子时激动得老泪纵横。

    对此,魏无羡表态:“我现在岂非已经足够人模狗样?”

    江澄则道:“你一定会成为他教学生涯中耻辱的一笔。”

    这些公子们都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世家之间常有往来,不说亲密,至少也是个脸熟。人人皆知魏无羡虽然不是江姓,却是云梦江氏家主江枫眠的故人之子、首席弟子,且被视如己出,再加上少年人往往不如长辈在意出身和血统,很快打得火热,没几句就哥哥弟弟地乱叫成一片。抱怨过云深不知处种种匪夷所思的陈规,有人问:“你们江家的莲花坞比这里好玩儿多了吧?”

    魏无羡笑道:“好玩不好玩,看你怎么玩儿。规矩肯定没这里多,也不用起这么大早。”

    蓝家卯时作,亥时息,不得延误。又有人问:“你们什么时候起?每天都干些什么?”

    江澄哼道:“他?巳时作,丑时息。起来了不练剑打坐,划船游水摘莲蓬打山鸡。”

    魏无羡道:“山鸡打得再多,我还是第一。”

    清河聂家的二公子聂怀桑高声道:“我明年要去云梦求学!谁都别拦我!”

    一盆冷水泼来:“没有人会拦你。你大哥只是会打断你的腿而已。”

    魏无羡道:“其实姑苏也挺好玩儿的。”

    聂怀桑道:“魏兄!你我一见如故,听我衷心奉劝一句,云深不知处不比莲花坞,你此来姑苏,记住有一个人不要去招惹。”

    魏无羡:“谁?蓝启仁?”

    聂怀桑:“不是那老头。你须得小心的是他那个得意门生,叫做蓝湛。”

    魏无羡:“蓝氏双璧的那个蓝湛?蓝忘机?”

    蓝氏双璧在小辈中出尽风头,而蓝湛过了十四岁就被各家长辈当做楷模供起来和自家子弟比来比去,不由得旁人不如雷贯耳。聂怀桑道:“还有哪个蓝湛,就是那个。跟他叔父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又刻板又严厉,”

    魏无羡“哦”了一声,问:“是不是一个长得挺俊俏的小子。”

    江澄嗤笑道:“姑苏蓝氏,有哪个长得丑的?他家可是连门生都拒收五官不整者,你倒是找一个相貌平庸的出来给我看。”

    魏无羡强调:“特别俊俏。”他比了比头:“一身白,带条抹额,板着脸,背着把剑,活像披麻戴孝。”

    “……”聂怀桑肯定道:“就是他!”顿了顿,道:“不过他近日闭关,你昨天才来,什么时候见过的?”

    “昨天晚上。”

    “昨天晚……昨天晚上?!”江澄愕然:“云深不知处有宵禁的,你在哪里见的他?我怎么不知道?”

    魏无羡指:“那里。”

    他指的是一处高高的墙檐。

    众人无言以对,江澄咬牙道:“刚来你就给我闯祸!怎么回事?”

    魏无羡笑嘻嘻地道:“也没有怎么回事。咱们来时不是路过那家‘天子笑’的酒家,卖光了。我昨夜翻来覆去忍不了,就下山去城里带了两坛回来。这个在云梦可没得喝。”

    江澄:“那酒呢?”

    魏无羡:“这不刚翻过墙檐,一只脚还没跨进来,就被他逮住了。”

    一名少年道:“魏兄你真是好彩。怕是那时他刚出关在巡夜,你被他抓个正着了。”

    江澄道:“夜归者不过卯时末不允入内,他怎会放你进来?”

    魏无羡摊手道:“所以他没让我进来呀。硬是要我把迈进来的那条腿收出去。你说这怎么收,于是他就轻飘飘地一下略上去了,问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江澄:“你怎么告诉他的?”

    魏婴:“‘天子笑!分你一坛,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

    江澄叹气:“……云深不知处禁酒。罪加一等。”

    魏无羡道:“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就问:‘你不如告诉我,你们家究竟有什么不禁?’他像有点生气,要我去看山前的规训石。说实话,三千多条,还是用篆文写的,谁会去看。你看了吗?你看了吗?反正我没看。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没错!”众人大有同感,纷纷称是,仿佛相见恨晚:“简直匪夷所思,谁家家规有三千多条不带重复的,什么‘不可境内杀生,不可私自斗殴,不可淫乱,不可夜游,不可喧哗,不可疾行,这种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不可无端哂笑,不可坐姿不端,不可饭过三碗’……”魏无羡忙道:“什么,私自斗殴也禁?”

    “……禁的。你别告诉我你跟他打架了。”

    魏无羡:“打了。还打翻了一坛天子笑。”

    众人一叠声地拍腿大叫可惜,江澄道:“你不是带了两坛,还有一坛呢?”

    “喝了。”

    江澄只觉得头疼,预感不妙:“在哪儿喝的?”

    “当着他的面喝的。我说:‘好吧,云深不知处内禁酒,那我不进去,站在墙上喝,不算破禁吧’。就当着他的面一口喝干净了。”

    “……然后?”

    “然后就打起来了。”

    “魏兄。”聂怀桑道:“你真嚣张。”

    “哥哥,让小弟叫你一声哥哥!你竟没被蓝湛打下来!”

    “你要死啦魏兄!蓝湛没吃过这样的亏,多半是要盯上你了。你当心吧,虽然蓝湛不跟我们一起听学,可他在蓝家是掌罚的!”

    魏无羡毫不畏惧,挥手道:“怕什么!不是说蓝湛从小就是神童、是惊世之才?这么早慧,他叔父教的那点东西肯定早就学全了,整天闭关修炼,哪有空盯着我。我……”

    话音未落,众人绕过一片漏窗墙,便看到兰室里正襟危坐着一名白衣少年,束着长发和抹额,周身气场如冰霜笼罩,冷飕飕地扫了他们一眼。

    十几张嘴登时都仿佛被施了禁言术,默默地进入兰室,默默地各自挑了位置坐好,默契地空出了蓝忘机周围那一片书案。

    江澄拍了拍魏无羡的肩头,低声道:“盯上你了。自求多福吧。”

    魏无羡扭头刚好能看见蓝忘机的侧脸,极其俊秀清雅,人更是坐得端正无比,平视前方。他有心开口搭话,蓝启仁却在这时走进了兰室。

    蓝启仁既高且瘦,腰杆笔直。虽然满脸黑山羊须,应当不怎么老。姑苏蓝氏出美男,应当也不怎么丑,但周身一股老气横秋、迂腐死板之气,叫他一声老头毫不违和。他手持一只卷轴进来,打开后滚了一地,他竟然就拿着这只卷轴开始讲蓝家家规。

    在座少年个个听得脸色发青。魏无羡心中无聊,眼神乱飞,飞到一旁蓝忘机的侧脸上,见他神情是绝非作伪的专注和严肃,不禁大惊:“这么无聊的东西,他也能听得这么认真!”

    忽然,前方蓝启仁把卷轴一摔,冷笑道:“刻在石壁上,没有人看。所以我才一条一条复述一次,看看还有谁借口不知道而犯禁。既然这样也有人心不在焉。那好,我便讲些别的。”

    虽说这句话安在这间兰室里所有人头上都说得通,但魏无羡有种直觉,这是在对他警告。果然,蓝启仁道:“魏婴。”

    魏无羡道:“在。”

    “我问你,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魏无羡笑道:“不是。”

    “为何不是?如何区分?”

    “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清河聂氏先祖所操何业?”

    “屠夫。”

    “兰陵金氏家徽为白牡丹,是哪一品白牡丹?”

    “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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