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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真相(4)

作者:水未遥
更新时间:2018-11-13 04:07:51
    南三所是最靠近集文殿的地方,里面有两处破落的宫殿,武英殿和文华殿。武英殿在明末已毁,未经修葺,如今还是一片断壁残垣,正对的是文华殿,也是昨夜,太皇太后命人拘禁符望阁宫婢的地方。

    烤蓝的苏式彩画,已经剥落了一层又一层,如今,银饰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片雪花白。她刚到锡庆门,尚未踏过门槛,就看见门廊对面,静静地停着一顶红呢软轿。轿边,是一个墨绿宫装的嬷嬷,端然静立,仿佛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一怔,等再想折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宁主子,太皇太后有请……”

    虽然说是请,却是命令般不可回绝,正是慈宁宫的老嬷嬷,瑛华。景宁了然地点头,并没有半分的惊讶,很顺从地就进了轿子。

    挣扎什么呢?该来的总要来,况且,她等的就是此刻。

    红呢软轿被抬着,稳稳当当,一直进了慈宁宫的内殿,才停下。

    院中是宽敞的廊庑,前后出廊,殿前出月台上,还陈设着鎏金铜香炉,烟气缭绕,恍若是那超脱世俗的方外之地。

    景宁跟着瑛华,从侧门入。

    宽敞的寝殿,沐浴在晨曦中。太皇太后用过早膳,在那明黄的炕上半卧着,眯着眼假寐。身边,团扇轻摇,两个侍婢一左一右跪着为她捶腿。

    景宁缓步走过去,恭敬卑微,见她睁开眼才柔声地揖礼。

    “臣妾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她从来就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既然注定要面对便干脆一些吧。生命本来就如同一场豪赌,如今的她就是一个豁出一切的赌徒,面对的是最权威的对手。赢了,便是全身而退;输了,则是死无葬身之地。

    前戏已经做足,余下的就看她的运气了。

    铜架上,鹩哥躁动地来回踱步,扑腾几下,掉落了几片灰黑色的羽毛。

    太皇太后示意一旁的婢女退下,平静的目光落在景宁一身不合体统的宫婢旗装上,顿了半晌,却是低下头,拿起杯盏轻轻地抿了一口茶。

    “哀家这慈宁宫不比别处,起来吧,不必拘着!”

    平淡的语调,与景宁来之前的设想大相径庭,不但没有责怪,亦不曾故意让她多跪上几个时辰,这对一个擅自出入北五所的戴罪宫人,简直是天大的恩赏了。

    心底,升起了无限疑窦与思量,景宁缓缓起身,低垂的眼睫微颤,再次揖礼谢恩。

    “臣妾……多谢太皇太后体恤……”

    炕上的人“嗯”了一声,手里拿着茶盖,缓缓撇沫,并不去看她,视线只是落在云桌上那方明黄的绢巾上。绢巾半展,露出了一角,依稀可见上面娟秀端庄的小楷,清气袭人,写着“所请之事,务祈垂许……臣妾佟佳氏敬上”的字样。

    景宁瞄到几行,目光一动,微不可察地垂下眼,只当作不知。

    “这人老了,身子骨就不比从前,昨儿个刮了一夜的北风,哀家这老胳膊老腿的就不听使唤了。这不,折腾了一夜还是心绪不宁……”

    耳畔,是太皇太后喟然的长吁短叹,闲话家常一般的语气,温吞平和,可听在景宁的耳中却颇为耐人寻味。

    昨夜,刮北风。

    北边来的风,那不就是从北五所……

    眸光微闪,她扯唇,道:“太皇太后身子不爽,理当是臣妾来给您请安的,烦劳太皇太后特地派人召见,臣妾真是罪该万死……”

    巧妙的太极推手,将那试探之语圆了回去,可太皇太后是何人,岂容她这般轻易就脱身,“若是换了旁人,哀家倒是愿意落得个清静,可你不同啊,你的身份‘特殊’嘛……”

    重音在后,故意拖慢了语调,深陷的眼窝,精光内敛,仿佛直直看进她的骨子里。

    景宁呼吸一滞,如何会不懂太皇太后的一语双关。

    没错,相比较于北五所的其他妃嫔,她的身份的确特殊,不仅是秘密探查之人,更是隐在最深处的眼线。

    “你真的很聪明,懂得以退为进。先是将自己暴露给哀家,然后,再出走东暖阁,让哀家投鼠忌器……可你真的以为,抬出皇上来,就能保住你的小命吗……”房内并无他人,太皇太后索性放下双腿,一边揉捏着,一边慢条斯理地道。

    符望阁戒严,南三所问话,这些皆出自她雷厉风行的手段,没有半点儿透露给乾清宫,更遑论是东西六宫的人,而这个景宁却冒充了宫婢,误打误撞地进了武英殿。她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自己,不过是一出移花接木,她如何看不透这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可,毕竟也是个敏锐的人啊!

    连夜出走东暖阁,不但畅通无阻,竟然随侍一夜,与皇上的默契昭然若揭。投鼠忌器,就算是她再有心处之而后快,也不好动手了。

    “臣妾贱命一条,如何不知天高地厚,之所以能侥幸苟活,一切皆是仰赖太皇太后的洪恩庇佑……”景宁缓缓走了过去,跪在炕前,亲自为她捶腿。

    三分使力,四分轻柔,下手处是恰到好处的力道,却是比那些宫婢还要熟练。

    “这暖阁一夜听风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尊享的荣宠,你可有什么感悟……”

    她眸光微闪,却是低垂下了眼帘,“皇上日理万机,为家国大事夙兴夜寐,臣妾随侍在侧怎敢打扰……暖阁内,是也无风雨也无晴……”

    眼见她十指纤纤,所到之处无不酥麻止痛,太皇太后微眯着眼,满是皱纹的脸上含着一抹笑意深深。她在表明心迹。

    “难怪能从一个小小宫婢晋封为嫔,你的确不简单……”

    景宁扯唇不语。太皇太后是个明白人,如何不懂她话中深意,看来,她很满意自己昨夜在暖阁内什么都不曾提起的做法。

    “有些东西,都是前尘往事了,哀家不想让人将这些再翻出来,你可懂?”太皇太后在上,温温吞吞,低低嘱咐,仿佛在交代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景宁目光一动,半晌轻轻点头。

    当年的事情,既然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是是非非与她何干!只要能保住性命,就算是将黑的说成是白的,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皇上那边,可有说过什么吗?”太皇太后敛下眉,很随意地问道。

    宫里头就是这样,前一刻,可能为这个主子效命,下一刻,却又变成了另一个主子的人,就如同现在的她,身份依然特殊,却不仅仅是与皇上,更和太皇太后之间,多了一分默契。

    “空穴来风,未必无忧,皇上一直认为,慈和皇太后的早逝是仁宪皇太后她……”

    云桌上的茶早就凉了,殿内没有随侍宫婢,景宁起身,从暖炉前取了滚烫热水,重新泡了一盏香茗。

    “慈仁宫与乾清宫,是个死结……”太皇太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哀家何尝不知皇上对佟太后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可有些事情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仁宪她亦是很难……”

    耳畔,声声如叹息,景宁低着头,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太皇太后说的,与佟太妃可是两种意思!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她太知道流言蜚语的可怕。这宫闱之事,往往不像表面看去那么简单,佟太妃犹在时,曾与她暗示,当年先太后含恨而终,是因为宫中容不下两宫皇太后的局面,而仁宪皇太后又是太皇太后的嫡亲侄女,所以不难猜度,就是太皇太后或者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两人合谋,一起除掉了皇上的生母。

    可,真相当真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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